不如归去(三)(2/7)
“平宁工部分司郎中李岱,现已……死了。”
“最后一个问题,两年来,殿下心中可曾后悔?”
可曾后悔?
江云谏想了很久,两年前,只要闭上眼便是滂沱的大雨,漫山遍野的尸骸,无尽的梦魇纠缠着他,雨水浇得他喘不过气。
终于,梦魇酿成心魔,在脑海里盘旋不去。
是你!是你害死他们的!
一次在战场上,另一次,在笔墨里。
一个念头在心里升起又落下,无数次,为什么他没有同押粮的船一道翻在江里?为什么他还活在这个世上?
风疾雪重,大雪压垮屋外的梅枝,江云谏重重叹道:
“林大夫,本宫同你说实话,扪心自问,若再让我回到两年前,那样的情形下,我是否会如实上奏,我……连我自己也不知道。但你问我,可曾后悔,我却可以告诉你,两年来,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。”
驴车东倒西歪的颠着,窗框四角的钉子掉了三个,车窗滑下来半拉,绕着这颗仅存的钉子打秋千。
雪飘进车里,月明却浑然不觉。
运河三段,中胥河水流急,“乱石大如马,瞿舟不可下”,[1]瞿舟渡暗礁最多,因而行船要格外小心。
开元段水流最缓,既不如中胥河暗流汹涌,也不像瞿州渡乱石林立。
可运粮的船为何偏在开元段触了礁?
袁仲裹紧了大氅直跺脚,阿宝扶着窗框,勉强挡得些许风霜。
平越军全军战死在白越河,李岱一个工部的郎中,如何笃定是因粮草耗尽而兵败?又撺掇江云谏上了那封奏疏。
这人死了。
没什么可意外的,不死才奇怪了。
忽听得车外马蹄声近,笃笃笃叩了三下车窗。
“敢问这可是袁太医的车?”是江枫的声音。
阿宝松开手,那车窗嘎吱一声自己落下来,照旧打着秋千。
车中人的脸就这样一隐一现。
袁仲冷声答:“这里没有什么袁太医,你找错人了。”
江枫改口道:“袁大夫。雪路难行,怎不在崇州多留几日?何况林大夫负伤——”
月明刚要说话,袁仲一个眼风扫过去,语调冷得像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