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7章 囹圄(1/6)
当夜,亥时差一刻(晚上八点四十五)。
夜凉如水,号角声混浊如汞浆,冲刷大气。
营盘渐渐醒来;洪范出定,听见军官们此起彼伏的呼喝声。
短暂的休息并不解渴,反而使士卒们原本沉在深处的疲劳浮至表面,越发难以消受。
一刻钟后,队伍将将沿官道出发,借遥远明澈的月色无声向东。
次日,丑时正(凌晨二点),长蛇般的队伍已远距飞燕关六十里,而后在原计划的短休中彻底垮了下来——本是多日久战之军,固然是精锐中的精锐,但精神上的挫折与肉体上的负担结合,以至于疲惫到无以复加。
虫灾譬如水流。
它在雄关隘口会汇聚力量冲毁阻碍,而遇到宽广富饶的土地便会如进入滩涂的河水般铺开,以最大化资源收集与自我增殖的效率。
六十里暂时是安全的距离。
于是萧楚下令全军扎营。
洪范从未见过如此疲兵——他们如行尸走肉般胡乱起帐下桩,草草放了马匹,一躺下便如昏迷般睡死过去,许多带伤的更是高烧难退,神志不清地呢喃不止。
后半夜很黑,风呼呼地卷过枯瘦的旷野,好似大地迷乱的鼾声。
月色骨白。
洪范伽跌坐于石上,听见寂静营地中每一声惊破梦魇的短促哀嚎,心念潮水般起伏。
他想着前世权力与义务的依存关系,想着构建它们所需要的社会基础,而在今番天下,或许力量从来都只对更强大的力量负责。
假使如此,被统治或者肩负义务甚至反而是弱者的幸运。
自天而降的祖龙,躯体如山的巨灵之神,独木成林的西疆树神……
个体的过度发展对社会性的破坏。
一人成众者,才是真正的独夫。
洪范睁着双眼,思虑散乱,久久难以入定。
而他嘴角噙着的冷笑与眸中流露的恐惧,被一旁侧卧难眠的古意新看在眼里。
这一夜两人都只歇息了少许时候。
三月初七,晌午。
半宿残眠依旧不足,士卒们还是没办法赶路。
午前,一群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秃鹫盘旋于营地上空,抻长了仿佛被滚水烫过的脖子,等待君临自己的国